黑暗会令人绝望,寂寞会令人发疯,在这样一间既幽静又狭窄的小囚室里,做梦是我唯一可供消遣和舒缓情绪的方法。
我常常梦到过去,梦到,我在曙光军校读战术指挥专业的时候。
那年我十八——刚刚毕业,成绩优异,人人赞我前途广大,一定会成为名优秀的宪兵尉官。
我却不想做宪兵,不想缩在首都里,过犹如仪仗兵和保镖似的日子,尽管那才是绝大部分军校生的梦想,也是升官最快的跳板。
我一心只想亲赴北方与第八牧区接壤的前线,组织北伐,雄赳赳,气昂昂,犁庭扫穴,赶走那个名叫贝洛妮斯的魔兽皇帝,收复父亲口中的“故土”。
出于如此理想,我拒绝掉宪兵队的邀请,跑到最危险的前线参军,后又阴差阳错,被吸收进MAC。
再后来……
潮湿的幽暗地牢里,我微叹口气,尽管沦落到如此地步,可是,我仍不后悔,当初加入MAC。
有些事情总要人去做,要么是我,要么是别人,这就是集体。
又一次安慰雷鸢,陪她说鼓励的话,忽然造访雷鸢牢房的魔兽却打断我和她的夜谈。
我不忍卒听,只想闭上眼,赶紧睡着,坠入封闭的梦境。
可很快我却发现……就连“做梦”这一仅剩的消遣,都被混沌之母剥夺走了。
头好晕,根本睡不着,在冷硬的地板上翻来覆去。明明浑身发冷,皮肤却烫红得要命。
脑子里不停涌出奇怪的念头,想要撒娇诉苦、想要和谁聊聊天、想要被谁抱抱蹭蹭……甚至,想要碰一下正在发痒的小花……
这些令人烦躁的想法,很微小,但是,连绵不绝的,腐蚀着意识。一不留神,脑子就有点变得不像自己的脑子。
琐碎的干扰中,就连隔壁雷鸢牢房里传出的哀吟,都仿佛旖旎起来。
脸红透了。
下意识在想象奇怪的画面。
很内疚,很负罪,挚友遭遇那种惨剧,却背后脑补细节的我简直像个混蛋。然而身体和脑子都怪怪的,我有点……控制不了它们。
“咕噜~~~”
后半夜,肚子忽然咕咕乱叫,我感觉到一种……诡异的饥饿。
不用猜都知道是岁夭干的好事,我心情烦躁地砸门,没多久,那个臭屁的男人便匆匆赶过来。
“为什么我会饿?解释解释?”没好气。
岁夭的表情有些微妙:“你这不是饿,你这是在找基因引子。”
“什么是基因引子?”这个词语上次听到就没理解,当时没好意思问,如今只好尴尬地暴露无知。
岁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,似乎在强忍笑意,“我的好姐姐呦,你以为主母孕育魔兽是凭空创造的吗?她总得有个设计图。基因引子就是设计图的模板。”
见我还是茫然,他又敲了敲石门,强调:“再直白点,用通俗的话来讲就是……强大生物的DNA。”
——我愣是傻乎乎呆了半天才回过神。
“我要是……一直饿着呢……?会怎样?”声音开始发抖。
“不会怎样,就是越来越难熬而已,‘月经’也不会结束。”
忽然全身失去力气,软软瘫在地上,满脑子没有别的念头,只剩一个——想死。
太糟糕了,实在太糟糕了,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些呢?我真的好恨自己,好恨命运,也好恨岁夭。
“咕……杀了我。”万念俱灰。
岁夭却悠悠抱起我,扶我靠墙坐下,语气温柔,却字字如刀:“那可不行,毅武哥,你还要做这里的主母呢。”
我闭上眼,不愿再看岁夭,也不愿再看这个世界,好像一切都是肮脏的——包括我。
“来,我喂你。”
伴随岁夭玩味地调侃,我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。
香气渐近,我不敢睁开眼,生怕看到什么丧心病狂的画面,比如某自己看着长大的男人化身鬼畜暴露狂,甩着大OO站在面前……
可那缕香气实在太勾人了,钻入鼻腔和大脑,在灵魂深处撩拨,潜移默化扎根。我最终还是忍不住,深深咽了口唾沫,绝望睁开眼。
然后。
我就看到——岁夭把一根咬破流血的手指,伸在我面前十公分处。
彻底愣住了。
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。
“原来这个……就算DNA吗……?”下意识呢喃。
“废话,这个不算还有啥算?毅武哥你说什么蠢……嘶——!等等,你刚才该不会在想……”岁夭骤然意识到什么,神色无比震惊。
“没有!绝对没有!才没有!”我也反应过来,猛打一个冷颤,神经质般尖叫否认。
“喂喂我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吧!你完全暴露了啊喂!毅武哥你这个小色女!”
“色女你个头啊!我好歹也是男人,我当然会联想到,会联想到……”辩解着,脸越来越烫,越来越红,逐渐说不下去。
在岁夭那饱含玩味笑意的注视下,我羞耻到不得了,就连动作,都下意识扭捏起来,像个害羞小女生一样。
“毅武哥,你这副样子真可爱,要继续保持哦。”他坏笑。
“说什么白痴话!”我恼羞成怒,凶完连忙转移话题,“所以,其实只要喝一点血,就能度过月经了对么?”
“没错,喂饱三四天,自动结束。”
突然间无力吐槽,话说,这都什么奇葩种族特性!同样是月经,人类流血你吸血,人类戒色你发骚,故意反着来是吧?
这混沌之母怕不是个杠精!
心情莫名微妙,好像世界也没那么肮脏?嗯……起码我不肮脏。
香气勾得心底馋虫大动,有点难以忍耐,我犹豫一会儿,就在终于做好心理建设,准备把血液吃下去的时候。
岁夭忽然缩回手。
“星光姐,”他笑盈盈,“这顿狱卒为你准备的美味珍馐,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呢?”
“……”我脸瞬间黑下来,经历过上厕所那件事,我怎会不清楚他的路数?
他准是又想乘人之危,利用我的欲望和自尊心,戏耍捉弄我,折磨我的意志。
“爱给不给!”我硬气。
虽然就连我自己都知道,这种硬气估计坚持不了几天。
但,挣扎一下和一点都不挣扎,意义完全不同吧。如果我面对他的戏弄完全不挣扎,那岂不是说:我已完全臣服于他,予取予求?
可挣扎的话……最后被引诱突破底线沉沦的感觉,又好恐怖,好腐蚀内心……
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,伸头一刀,缩头还是一刀,想来想去,我得出一个无比悲哀的结论:
似乎,我只能随波逐流,任由命运把我推向那未知的地狱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