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老公张楠在家。

张楠和李大为在一起。

两个大男人脱得精光,在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,摆成一组69的姿势,互相舔弄着对方的阳具。

易瑶呆住了,用手捂住了嘴巴,她万万没想到,张楠会是Gay。

客厅这块长绒地毯,米白色的绒毛,触感柔软顺滑,这里蕴含着家的宁静和温馨。

在这块地毯上,他曾和张楠喝茶追剧,听舒缓的音乐,看羞羞的电影,有了女儿后,这里还是她爬行玩耍的地方。

此刻两具雄性生物却盘踞在上面,他们侧身搂抱,埋头伸舌,舔舐手中握着的肉棒。

青筋与龟头缠绕,唾液和体毛混杂,这一切与温暖柔软的地毯格格不入。

一度宁静祥和的生活,如同这块地毯,正被人碾压摧残。

丈夫体贴又爱她,竟会将野男人带回家。

……

易瑶的身体在发抖,脑海中闪现出无数正室捉奸在床,大义凛然殴打小三的画面。

她大喊一声,撕心裂肺,握着有些发抖的双手,冲了上去,她要撕碎这对“狗男男”的脸。

“狗男男”翻身站了起来,一时慌张,并排站立着,手拉着手,茫然地望着冲过来的易瑶。

易瑶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,她气得直跺脚。

这算怎么回事啊,明明是两个不知羞耻的“狗男男”,却偏偏十指紧扣,无所畏惧地站成一排,摆出一幅捍卫奸情的模样。

“我是什么啊,张楠!是你明媒正娶的老婆,可你们在做什么,真恶心。”易瑶牙床紧咬,她本想继续质问张楠,可发现这对“狗男男”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,胯下的硬物没有了刚才的神气,软趴趴地低着头,像两个犯错的小学生。

狗男男这才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找着各自散落的衣裤。

易瑶把头扭向一边,看到墙上的大幅婚纱照,眼泪在打转。

那副婚纱照旁,是女儿周岁时,他们三口的全家福,易瑶双手握拳,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。

你们毁了我婚姻家庭爱情幸福,我也要毁了你们下流肮脏龌龊苟且的温床。易瑶喉咙发干,她抿了抿嘴唇,眼泪已经流了下来。

她在地毯上咚咚咚咚地跺着脚,又踢又踩。

看到茶几上的可乐瓶,易瑶一把抓起。

可乐是张楠和李大为最喜欢的饮料,两个男人喝完可乐,甜蜜互舔的画面令人作呕,她拧开瓶盖,把剩余的黑色液体全部洒在地上。

“还可乐,我看是可恶,恶心”,易瑶嚎叫着,把瓶子重重摔到地上。

张楠胡乱穿了衣服,要过来拉住她,被易瑶一把推开。

她冲到沙发边,李大为正单脚站立,背身穿着裤子。

“李大为,你不要脸”,易瑶用尽全身力气,推搡撕扯着李大为。

张楠从身后拉住了易瑶,一转身又堵在了前面,他伸开双臂,摆出大字的造型,分开易瑶和李大为,冷冷地说,“别闹了,瑶瑶”。

李大为迅速穿好衣裤,张楠扭头看了看,示意他先走。

李大为低头经过易瑶身边时,脚步顿了顿,一溜烟出了房间。

易瑶站在原地,喘着气,胸口上下起伏。

李大为离开时咣当一声门响,让她不知所措起来。

一阵悲悯涌上心头,从此刻起,她的家庭,爱情,人生,随着这咣当一声关门,变得支离破碎了。

易瑶的内心一片狼藉,无力感弥漫全身,她彻底崩溃,跑进卧室,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。

……

深夜,易瑶翻了个身,有点渴。

屋子里黑漆漆的,她打开床头的灯。

床头柜上有一杯水,易瑶抿了一口,还有温度,张楠进来过。

下午发生的一切,易瑶觉得有些梦幻。她狠狠掐了下自己,真疼。

她平躺下,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。

“易瑶,你被杀了,凶手是张楠”,她停顿了下,“当然,还有他那个发小,李大为”。“想什么都没用,这个号算废了,易瑶,等着投胎吧”

易瑶摸了摸胸口,仿佛感觉不到心跳。

……

第二天,易瑶蜷缩在床上,像窗台那棵快死的多肉。

张楠进来送水送饭,易瑶闭上眼不理会。

“易瑶,你就是个大笨蛋,蠢得不能再蠢的蠢女人”,她在心里骂自己。

她想起,有一次在Zara买衣服,选了一条长裤,试穿后也满意,付钱走人时,营业员告诉她弄错了,那是一条男款的长裤。

“裤子都能选错,你不遇Gay谁遇Gay”,易瑶想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。

“摊上同性恋也就罢了,居然给人美化成不近女色,有安全感,还大大的优点”易瑶拉过被子,蒙上头,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大的笑话,“我干脆寻了那三尺白绫,已发覆面,悬梁了断吧”。

过了一会,易瑶拉开被子,深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从梁上被人救了下来。

……

第三天,张楠跪在易瑶的床边,他恳求妻子不要离婚。

易瑶眼眶一阵阵疼,她用手揉着太阳穴,闭着眼睛,扯着干涩的嗓子,问张楠,“李大为怎么回事?”

张楠低着头不吭声,像反腐剧里被讯问的贪官,纠结着要不要交待。

易瑶睁开眼睛,从床上坐起,看着张楠有些稀疏的头顶,想起女儿出生那几天,他也是这样,挨在产床边,陪自己说话,拉女儿的小手。

易瑶鼻子一酸。

张楠终于承认了,他喜欢男人更多一些,他和李大为从小是同学,很早就莫名互有好感,上高中时,两人都喜欢耽美文,李大为也是那时向张楠表白的。

张楠还说,看到名人出柜的消息,他都很受鼓舞,也想公开和李大为的关系。

可一考虑要面对父母的质询,同事朋友背后的议论,周围异样的眼神时,他就成了一个怂包,他恨自己懦弱。

易瑶其实能理解和宽容Les(女同)和Gay(男同),都是被基因锁定的行为,就和双眼皮单眼皮一样,是上天的馈赠,无所谓好坏。

读大学时校园里常有同性情侣出入,那时候她还挺佩服这些人的特立独行。

张爱玲说过“理解是优雅的,体验却是带血的”。

易瑶的心在滴血,窗外万家灯火,心中只余悲哀与凄凉。

我待你深情如夫君,你却不爱我的石榴裙。

女儿年纪这么小,却要承受家庭破裂的后果。

易瑶心有不甘,二十到三十岁人生最美好的时光,她有一半时间在基佬丈夫身边蹉跎,像那株多肉一样慢慢枯萎。

……

月光斜进卧室,停在床边一角。

易瑶突然有些羡慕李大为,他才是张楠心中这缕白月光。易瑶恨自己太蠢,发小这个词,在情人的滤镜下,不就是“青梅竹马”吗。

“那我是什么?”,易瑶在内心自问,“原以为有颜有形,拿的是风情万种人见人爱的大女主剧本,可到头来,发现自己走错了片场。”

“张楠娶自己,掩饰对女人的无感”,易瑶盯着窗外,“他为什么这样, 明明可以独身,却要来祸害我呢?”

“形婚?”,易瑶想起若干年前听过的一个词,许多同性恋,无法对抗世俗的压力,选择暗度陈仓,名义上与一个异性结为夫妻,暗地里却在婚姻的保护膜下,和同性伴侣双宿双飞。

易瑶想到张楠一家,公公是公司领导,张楠在单位发展不错,眼看这仕途就是一片坦途,这种情况下,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,必然是标准配置。

“这么看来,自己是被张楠利用了,有可能他父母也知道。”

易瑶冒出这个念头时,心里一惊,忙向门口看去,好像张楠已经听见她的心里话,要闯进来杀人灭口。

手机铃声大作,吓得易瑶一阵哆嗦,来电的是刘倩,李大为的老婆。

“这时候给我打电话,肯定是李大为的主意,她是要干嘛?是要劝和,还是劝离呢”易瑶心里闪过一丝疑问。

……

夜里,易瑶眼眶又疼了起来,她闭上眼,想着刘倩的电话。

刘倩约易瑶明天上午见面,她答应了。

刘倩个头不高,身材纤瘦,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,特别是一头短发,总是修剪得很利落。

从前两家经常聚会,刘倩能说会道,聪明劲挡都挡不住得往外冒,易瑶心里很佩服,这是个人才。

刘倩和李大为结婚五年多,没有孩子。

刘倩暗地里告诉易瑶,她和李大为是丁克。这让易瑶惊讶不已,虽然年轻一代思想开通,可她和李大为历来都传统保守,丁克的想法太前卫。

易瑶本想劝劝刘倩,想了想自己能说出口的,大概和广场舞大妈的劝说词差不太多,也就知趣得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“刘倩应该早就知道李大为是Gay,她说丁克是在掩饰。”

“刘倩也知道张楠是Gay,可能还暗示过我,我是不是没留意?”

“刘倩和李大为这么耗着,是为什么,难道她也有问题?”

易瑶回忆着过往和刘倩的细节,带着满脑子疑问慢慢睡去。

周一,上午。

易瑶跟领导打电话,请了三天假,说身体不舒服。

这周末发生的一切对她打击太大,干什么都有气无力。她本心高气傲,又受人瞩目,格外不愿被人抓到憔悴落魄的一面。

十点钟,易瑶拎着两杯咖啡,走进一家糕点烘焙屋。

店里没有客人,刘倩在柜台接电话,一边听,一边重复客人要求,身旁一个面点师,很年轻,看不出是师傅还是学徒,正埋头记录着。

刘倩看易瑶进来,笑着挥挥手。

面点师见她们相识,便放下纸笔,过来招呼易瑶到窗边,那儿有桌子,本来是供客人临时用餐的,这会全空着。

易瑶用手捋了一下裙子,坐到桌边的高脚凳上。

高脚凳很灵活,易瑶刚坐上去,椅子就旋转起来。

她失去重心,身体向一边斜过去,面点师快速上前,伸手扶住易瑶。

易瑶抓住了面点师的手,一双硬硬的,很有力的大手,易瑶有点脸红,低头连声说不好意思,面点师笑笑,露出白白的牙齿,说句没事,就接着忙了。

刘倩挂掉电话,端过一盒曲奇,也来坐到高脚凳上,两人并排面向窗外。

“瑶瑶,尝尝这个,刚拷出来的,小心烫”,刘倩一边说,一边接过易瑶递来的咖啡。

易瑶拿起一块,吹了吹,轻咬一口,很甜,“你都知道了?”,她小声问刘倩。

“嗯,李大为都告诉我了”,刘倩转过身, 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
易瑶叹口气,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,摇摇头,“我也不知道,心里乱得很,还没想好”刘倩把咖啡杯往窗边挪了挪,趴在桌上,“和我当时一样,咱们女人呐……”见刘倩一言难尽,易瑶也趴在桌上,叹了口气,扭头问刘倩,“你是怎么知道李大为那个的?”

“结婚后一个月都没碰过我”,刘倩鼻息中透出一丝不屑,“我就闹离婚,当着他爸妈闹, 他最后一着急, 就全说了。”

易瑶一愣,忙问,“他爸妈,也知道?”

“他们不知道”,刘倩喝一口咖啡,“李大为就是个软蛋,还让我替他瞒着。”易瑶想起张楠也是这样,不敢告诉父母,他和李大为真般配,软到一块去了。

“你说丁克不要孩子,也是想替李大为瞒他爸妈吧?”,易瑶问。

“何止是他爸妈”,刘倩摇摇头,语气中带着坚定,“是所有人”。

刘倩的话印证了易瑶的猜测,她公开宣称和李大为是丁克,这样就没人怀疑他们结婚多年却没有孩子,更不会怀疑他们夫妻生活有问题。

易瑶感觉站在蹦极台上,近在咫尺的刘倩已被人推下,从百米高台上坠落。

易瑶大喊,哆嗦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,她紧紧抓住身上的安全绳,颤抖地质问刘倩。

“为什么啊,刘倩,你是一个女人呐,你能承受这些吗?”,易瑶看着刘倩,仿佛对面的人是自己。

“你老实告诉我,刘倩,你是Les,性冷淡,还是无法生育?”

易瑶死死盯着刘倩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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