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周,日子过得异常平静且顺遂。
唯唯在那场庆功宴后,确实迎来了事业的高光时刻。
总公司的拨款下来了,店面升级的方案也批了。
她忙得脚不沾地,但每天回家时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。
今天是周五。
本来她说要加班核对装修图纸,但我没想到,下午四点多,她就提前搞定了一切。
看着手机银行里刚到账的季度奖金,唯唯心里盘算了一下。她想起我手腕上那块戴了五年的旧表,表带边缘都已经磨损起皮了。
她没有犹豫,直接打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场,直奔那家平时我们只敢在橱窗外看看的高奢柜台。
“就要这块,包起来。”
拿着沉甸甸的礼盒,唯唯嘴角上扬,像个拿着糖果急着回家献宝的小女孩。
踏上了归家的路途。
而另一边。
我坐在家里,看着满地的废稿,心里却总是浮现出那天庆功宴上我醉酒失态的样子。虽然唯唯没再提,但我心里的愧疚感始终像块石头压着。
她是那么完美,那么努力,而我却像个神经病一样给她丢脸。
我得做点什么。
我看了一眼时间,估摸着她快下班了。
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,刮了胡子,出门直奔花店。
“老板,给我包99朵红玫瑰。要最新鲜的。”
抱着那一大束几乎挡住我视线的玫瑰花,我开车去了她的SPA 会馆。
………………
下午5 点20分。
城市的晚高峰刚刚开始预热。
SPA会馆门口我站在会所大门的台阶下,有些局促地抱着花。过往的女技师和顾客都投来羡慕或好奇的目光。
我想着一会儿唯唯出来,看到这束花时的惊喜表情,心里那种紧张又期待的感觉,像极了毛头小伙子第一次约会。
我抬起手腕,看了一眼时间。5 点21分。
应该出来了啊?
下午5 点20分。
家门口唯唯拎着精致的礼品袋,站在门口。她本来想直接进屋,但又想给我打个电话,让我下楼来拿快递,然后突然把礼物塞给我,吓我一跳。
她笑嘻嘻地掏出手机,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电子表。5 点21分。
我和唯唯,在城市的两端,几乎是同一秒钟,按下了那个置顶的联系人号码。
嘟——
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,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“Sorry ,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busy now……”
冰冷的机械女声,同时在我和唯唯的耳边响起。
我愣了一下:“跟谁打电话呢?这时候占线?”
唯唯皱了皱眉:“这黑炭头,给谁打电话呢?”
我们几乎又是同时挂断了电话。
然后,非常有默契地,谁也没有马上重拨,而是盯着屏幕,等待着对方打过来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五秒。
手机安安静静,谁也没响。
然后……再次拨打了对方的号码。
那个机械音再次从我们俩的手机里传了出来。
“他是在给我打电话?这个小黑皮!”
“她是在给我打电话?这个母老虎!”
然后……
各自在原地等了三分钟。
“叮咚。”
微信提示音,在两边同时响起。
我点开一看。
唯唯:“你在给我打电话?”
我看着这行字,无奈地笑了,手指飞快回复:“你也正在打给我?”
下一秒。
两个一模一样的“捂脸哭笑不得”的表情包,同时出现在了对话框里。
我再次拨通了电话。这次,通了。
“喂?老婆,你在哪呢?我在你店门口呢。”
“啊?”唯唯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笑意,“我在家楼下呢!我想着早点回来给你个惊喜……你个笨蛋,你怎么跑我店里去了?”
“我也想给你个惊喜啊……”我看着怀里那束有些尴尬的红玫瑰,“得,这下成『惊吓』了。”
“哈哈哈!”唯唯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,“行啦行啦,别傻站着了。既然都错开了,那就折中一下,我们在家楼下那家新开的西餐厅见吧。正好我也懒得做饭了。”
二十分钟后。
西餐厅靠窗的位置。
我把那束巨大的红玫瑰递到她面前。
“喏,给你的。”
唯唯接过花,深深地吸了一口花香,脸上的笑容比花还娇艳,嘴上却故意嫌弃道:“不过日子啦?买这么大一束,多贵啊。”
“嗨,不贵。”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“刚才路过花店,老板说这批花稍微有点开过了,一折处理,我就顺手抄底了。”
唯唯白了我一眼,显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。
她从包里掏出那个精致的礼盒,推到我面前。
“给,拿着。”
我打开一看,是一块黑盘钢带的机械表,质感厚重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“我去……老婆,你发财了?这得多少钱?”我惊得差点没拿稳。
“切,没多少钱。”唯唯淡定地切着牛排,“那是商场柜台撤柜处理的样表,老款了,没人要,我看便宜就买了。正好把你手上那个破烂换下来,省得出去给我丢人。”
我看了一眼那崭新的表膜和保修卡上的日期,是今天。
“是是是,处理货。”我笑着把表戴上,大小正合适,“老婆眼光真好,这破烂我都舍不得摘了。”
“德行。”
唯唯抿了一口红酒,眼神在我手腕上停留了一会儿,突然压低声音,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蹭了蹭我的小腿:
“哎,你说……这表防水不?”
“应该防吧?这牌子潜水都行。”我不解地问。
唯唯媚眼如丝地看了我一眼,凑过来小声说:“那今晚……你就戴着它洗澡,别摘了。我想看看……你在某些时候看时间的样子,会不会更性感一点。”
我老脸一红,差点被红酒呛到。
“咳咳……那什么,我觉得这款表,防震性能应该也不错。”
唯唯噗嗤一声笑了,伸手捏了捏我的脸:“老流氓。”
再欢声笑语中,吃完了饭,气氛正好。
“去看个电影吧?听说最近有个喜剧片不错。”我提议。
“好啊。”唯唯欣然答应,拎起包,“我去补个妆。”
看着她走向洗手间的背影,那轻快的步伐,摇曳的裙摆。
我转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。
霓虹灯在玻璃上流淌,映出我此刻嘴角那抹根本压不住的笑意。
“呵……”
我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这种“你想给我惊喜,我想给你惊喜,结果完美撞车”的默契,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。
而且,这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上一次发生这种“惊天大乌龙”,好像还是在十六年前,那个知了叫个不停的夏天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那时候,高考分数刚估下来。
唯唯应该是毫无悬念地考了个高分,那分数,报个985 那是稳稳当当。
而我,超常发挥加上唯唯的突击辅导,虽然也过了一本线,但也就是个擦边球。
第二天,我们俩趴在我家地板上研究志愿书。
其实也没什么好研究的,我们早就约定好了,都不离开家,就在这座城市上大学。
但是,现实有点骨感。
唯唯的班主任和父母,强烈建议她报城西大学园里的那所顶尖学府。那里师资好,环境好。
而我的分数,刚好够上城东郊区的一所理工类一本。
城西,到城东。
虽然都在本市,但那可是横跨了整个市区,光公交车就得倒三趟,单程俩小时。
“这也太远了……”我看着地图,愁眉苦脸。
“没事啦。”唯唯当时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,“反正周末能见面,咱们都在本市,总比异地强吧?就这么报吧,听老师的。”
我当时看着她那张毫无所谓的脸,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。
不行。
我不能让我们俩的见面还没开始就浪费俩小时。
我偷偷查了资料,发现在唯唯那个城西大学园旁边,有一所二本院校,虽然名气差点,但离她的学校只有一墙之隔!
如果不报那个城东的一本,我的分数报这个二本,那是绰绰有余,还能选个王牌专业。
于是,在提交志愿的前一晚,我瞒着唯唯,偷偷改了志愿。
我心里美滋滋的:等到时候通知书下来,我突然出现在她隔壁学校,吓死她!
然而,我万万没想到。
这个世界上,有个词叫“心有灵犀”,还有个词叫“弄巧成拙”。
一个月后,录取通知书到了。
我们一起拆封。
当我拿出那张城西的XX理工学院的通知书,一脸得意地准备迎接她的拥抱时。
我看到了唯唯手里的通知书。
那上面赫然写着的是,城东我之前报考的那所大学。
我傻了。
她也傻了。
唯唯为了离我近,竟然放着好好的顶尖名校不上,偷偷降分报了那个我原本要去的一本!
我们俩拿着通知书,站在我家客厅里,大眼瞪小眼,足足沉默了一分钟。
风从窗户吹进来,吹得通知书哗啦啦响。
那是心碎的声音。
“张也闻!你个大傻逼!老娘弄死你!”
唯唯突然爆发了。
她把通知书往沙发上一摔,冲过来对着我又捶又打。
“谁让你改志愿的!谁让你自作主张的!我为了你把清北都放弃了,跑去那个破学校,结果你跑城西去了?!”
“我……我那是为了离你近点啊!”我一边躲一边喊,“谁知道你也改了啊!你那分去城东不浪费了吗!”
“我乐意浪费!你管得着吗!”唯唯气红了眼,下手越来越没轻没重,最后直接把我扑倒在床上,骑在我身上掐我身上的软肉。
“你还敢躲!让你躲!”
我们俩在床上扭打成一团。
“别打了别打了!再打我还手了啊!”我被她压得喘不过气,大声威胁。
“你还手啊!你还手个试试!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!”唯唯正在气头上,哪里肯听,更加放肆地在我身上乱抓。
我被逼急了,也是年轻气盛,腰部一用力,猛地一个翻身。
天旋地转。
攻守易势。
我把唯唯死死地按在了身下,双手扣住她的手腕,压在她头顶两侧。
“我都说了……别逼我。”
我喘着粗气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。
原本的打闹,在这一刻,变了味。
唯唯不挣扎了。她胸口剧烈起伏着,脸颊因为刚才的打闹而泛着潮红,几缕发丝贴在嘴边。
她看着我,眼神从愤怒,慢慢变得有些迷离,有些慌乱,又有些期待。
我们的距离只有几厘米。
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,带着青春期特有的躁动。
我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红润嘴唇,脑子里那根名为“理智”意识,自动关闭了。
我低下头,吻了上去。
那是我们的初吻。
没有技巧,只有本能的触碰和吸吮。柔软,滚烫,带着一丝甜味。
唯唯的身子瞬间僵硬了一下,随即软了下来。
我的手松开了她的手腕,鬼使神差地,顺着她的腰线滑了进去。
那是第一次,我的手触碰到异性那细腻、温热的肌肤。
在那件宽大的校服T 恤下,我的手颤抖着向上,触碰到了那一抹柔软的起伏,刚在山峰上发现一抹不一样的风景,准备大快朵颐。
“嗯……”
唯唯像是触电一样,嘴里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嘤咛。
这声娇吟像是一盆凉水,瞬间把刚才关闭的那个开关,又给推开了。
我猛地把手抽了出来,像是被烫到了一样。我慌乱地坐起身,背对着她,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!唯唯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我语无伦次地道歉,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。怎么就没忍住呢?这才刚高中毕业啊。
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声音。
沉默了几秒。
“噗嗤。”
唯唯突然笑了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一根纤细的手指突然从后面伸过来,挑起了我的下巴,强迫我转过头。
唯唯正侧躺在床上,单手撑着头,眼波流转,嘴角挂着一丝狡黠又妩媚的笑意。
“怎么的?张也闻同学。”
她凑近我,吐气如兰:
“玩完本小姐就要甩啊?摸都摸了,亲都亲了,现在装正人君子?没门!”
我看呆了。
还没等我说话,她的另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。
准确无误地,按在了我裤裆那顶得高高的帐篷上。
隔着布料,她甚至大胆地搓揉了几下。
“嘶——”我倒吸一口凉气,浑身酥麻。
“看把你急的。”唯唯坏笑着收回手,然后再次搂住我的脖子,主动吻了上来。
这一次,没有惊慌,只有确定的爱意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窗外的蝉鸣声依旧聒噪。
我平躺在床上,唯唯像只小猫一样躺在我的臂弯里,手指在我胸口画着圈。
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发香和荷尔蒙的味道。(其实,那时年轻懵懂的我们,就那么亲嘴,他摸我的鸡巴,我捏她的奶子,亲了半个小时。)
“哎,那咱俩上学的事咋办?”我看着天花板,还是觉得有点遗憾。
“能咋办?凉拌呗。”唯唯倒是看开了,语气慵懒,“反正木已成舟,志愿也改不了了。再说了,城东城西也就十几公里,坐公交慢点,打车不就快了?”
“也是。”我搂紧了她,“只要想见面,跑着也能见到。”
“嗯。”唯唯在我也怀里蹭了蹭,“反正不管在哪,你都跑不了。你这辈子,注定要被我吃得死死的。”
“是是是,我的女王大人。”
那一刻,虽然我们即将面临四年的“同城异地”,但我心里却无比踏实。
因为我知道,无论距离多远,我们的心,是撞在一起的。
就像今天这两通同时打不通的电话一样。
这种该死的、让人哭笑不得的默契,就是我们之间斩不断的红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