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之内,愈发昏暗。
那股混杂着汗臭、脚臭与劣酒发酵的雄性气味,在密闭的车厢中愈演愈烈,熏得我阵阵反胃。
自幼在清河村,闻惯了娘亲身上那股清冽如冰雪的体香,如今骤然混迹于这等粗犷的男人堆里,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,实在难以适应。
一想到待会儿,还要与这帮满口污言秽语的鄙夫,一同去肏那南宫宗主,我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隔应之感。
车内,那三人依旧在高谈阔论。
从他们的对话中,我得知那声音尖细的瘦猴男叫雷萧,另一个较为寡言、体格壮硕的汉子叫赵石岩。
这二人皆是初次应召,与那刘猛虽是萍水相逢,却因共同的“爱好”,聊得热火朝天,仿佛多年旧友。
唯有我身旁这位修士,始终一言不发,正襟危坐,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。
我侧头看去,昏暗中,只能依稀看到他白净的侧脸轮廓。
在这污浊的环境中,我迫切地想寻一个能正常交流之人。
“在下黄凡。”我压低声音,主动开口。
身旁的修士身子微微一僵,似乎没想到我会与他搭话。他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转过头,同样低声道:
“江阳华。”
他的声音清朗,带着一丝疏离。
“江兄此行,也是为了……”我话未说完,但意思已不言而喻。
“我应方兄之邀,并非为了苟且之事。”江阳华的声音冷了几分,“只是对那秦钰的《倩音决》颇为好奇,前来一观罢了。黄兄,莫要将我与车内那几人,混为一谈。”
我心中略感讶异,点了点头:“是在下唐突了,江兄高洁。”
车厢内愈发闷热,我再也忍受不住,伸手掀开车帘一角。
一股清凉的夜风瞬间灌入,冲淡了那股浊气。
夜风微凉,夹杂着山林草木的清香,总算冲淡了些许车内的浊气。
借着月色,只见马车正行驶在一条蜿蜒的山道之上。
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,云雾缭绕;右侧是巍峨险峻的山壁,怪石嶙峋。
远处,连绵起伏的山脉如巨龙蛰伏,在夜色中勾勒出苍茫的轮廓。
而在那群山环抱的最深处,隐约可见一片灯火辉煌的建筑群,宛若天上的宫阙坠落凡间,流光溢彩,气象万千。
那便是奇情琉音宗。
……
约莫半个时辰后。
马车驶过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牌坊,原本颠簸的山路变得平坦宽阔。
“各位,快到了。”
车外传来方流平压低的声音,“把帘子拉好,莫要探头探脑。宗内女弟子众多,若是被瞧见了,免不了一番麻烦。”
我闻言,连忙将掀开的车帘拉严实。
车轮滚滚,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有节奏的声响。
虽隔着车帘,却能清晰地听到外界传来的声音。
不再是山风呼啸,而是一阵阵悠扬悦耳的丝竹管弦之声。
有琴声铮铮,如高山流水;有箫声呜咽,似如泣如诉;更有琵琶珠落玉盘,清脆动听。
这奇情琉音宗,果真是以音入道,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乐律。
马车在宗内穿行了约莫半刻钟。
忽然。
“咻——!”
一声尖锐刺耳、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笛音,如利箭破空,骤然炸响,瞬间盖过了周遭所有的乐音。
“吁——!”
方流平一声惊呼,猛地勒紧缰绳。
两匹枣红马发出一声嘶鸣,前蹄高高扬起,马车剧烈晃动,猛地刹停在原地。
车内众人猝不及防,东倒西歪。
“他娘的!谁啊!敢拦老子的路!”
刘猛是个暴脾气,稳住身形后,骂骂咧咧地一把掀开车帘,探出那颗硕大的脑袋。
我也顺势望去。
只见马车正停在一处幽静偏僻的竹林小径上。
前方十步开外,立着一道高挑清雅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身着冰月蓝色长裙的女修。
她手持一支碧玉长笛,身姿笔挺如竹,面容清丽脱俗,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。
月光洒在她身上,更显其冰肌玉骨,宛若广寒仙子。
她并未看方流平,那双清冷的眸子,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辆充满雄性臊气的马车。
方流平见状,脸色大变,连忙跳下马车,一路小跑上前,躬身行礼,态度恭敬至极。
“哎哟,原来是秦少夫人!小的方流平,这厢有礼了!”
秦少夫人?
我心中一惊。
秦钰的妻子?那个绿母奴少宗主,竟然还有这般气质出尘的妻子?
“方流平?”
那少夫人朱唇轻启,声音清冷如泉,“这车里装的,是什么?”
“回……回少夫人,”方流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,赔笑道,“这些……都是南宫宗主吩咐小的,从城里寻来的……咳,阳气。”
秦少夫人闻言,秀眉微蹙。
车厢内,刘猛透过缝隙,贪婪地盯着那秦少夫人的身段,咽了口唾沫,拍了拍赵石岩的肩膀,压低声音淫笑道:“啧啧,这娘们长得真带劲!别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,那腰细得……这种假正经的女人,到了床上指不定比她婆婆还骚!要是能把她两个一起肏了,那才叫齐活!”
雷萧也跟着发出猥琐的低笑。
我却只觉荒谬,心中不知该做何感想。
“方流平。”
秦少夫人并未理会车内的动静,只是淡淡道,“近日青欲仙宗覆灭,虽是大庆,却也需防备余孽作祟。宗门之内,非常时期,须行非常之事。这车里的人,来路不明,我须得亲自查验一番,以防万一。”
“这……”方流平一脸为难,“少夫人,这些都是宗主急需的……若是耽搁了……”
“我亲自检查,耽误不了多久。”
秦少夫人语气严肃。
说罢,她手持玉笛,迈开莲步,缓缓朝着马车移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