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早安,七夕姑娘。”
一大清早,一道温和声音响起,一杯咖啡伴着一只温暖大手,放在了桌面上。那只大手还顺便轻拍了一个人的头。
杜语暄原本在座位上打报告,不禁顿了一下,左右张望,旋即压低声音说道:“李承轩,别拍我的头啦!还有,就说不要这样子叫我了!”
自从自己的农历生日意外被这家伙知道后,他便一直七夕姑娘七夕姑娘的叫着。拜托,超丢脸的!
“有什么不能叫的?”李承轩坐了下来,背靠办公椅微笑说道:“生日在七夕超酷的耶!可以生日和七夕一起庆祝!”
“哪有人在过农历生日的?”杜语暄吐槽道。
“有吧?”李承轩手指勾了勾自己脸庞,有点不确定的说道:“我小学五年级就庆生过一次农历生日。”
“那你很棒耶。”杜语暄转过头继续盯向萤幕,随手拿起咖啡,“咖啡谢啰!”“好说。”李承轩拱手说道:“七夕姑娘客气了。”
“你真是……”杜语暄又好气又好笑。
真是一个奇怪的人。
他叫李承轩。
是她来到这个公司后认识的第一位同事,就坐在隔壁而已,上班很喜欢讲冷笑话,但也很活泼,深得所有同事的喜爱。
杜语暄也不例外。
有这么一个活宝同事在侧,上班确实会愉快不少。
况且,李承轩长相不差,虽然他常常自诩外貌酷似车银优有些过分了,但他的外貌如果到韩国演艺圈或许真能挣得一席之地。
这家伙常常哀叹自己走错路,当年求学时要是同意某韩国经纪公司的邀约,他现在早就练习生出道了。
“七夕姑娘,早啊。”
李承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拍一下杜语暄的头,顺便放下一杯咖啡。
起初杜语暄挺抗拒的,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,而且还莫名养成了天天洗头的习惯,因为怕头发如果出油,某个嘴贱的家伙发现后肯定会嚷到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。
麻烦。
干嘛一直拍人家的头!
“语暄,下礼拜五有没有空?”某天,李承轩贼兮兮的靠过来。
“下礼拜五?怎么了?”杜语暄放下手边的工作,不明所以看过去。
“如果你没事的话,帮我腾那一天的时间出来,谢谢。”李承轩双手合十,低头拜托。
“是没事啦……”
“是吗?那太好了!”李承轩欢呼一声,坐在办公椅上旋转两圈,眉头一挑:“那就这样说定了呀!那天的时间留给我!”
“好啦好啦!”杜语暄不禁失笑。
下礼拜五?
工作之馀,杜语暄翻开行事历,看了一眼,发现下礼拜五正是……农历七月七日?七夕?!
“肯定是要请你吃饭!”一位高中闺蜜在电话中信誓旦旦说道。
“真的吗?他只是要我留下那天的时间而已……”
“语暄,相信我啦!那天是七夕,而且他又刚好知道那天是你生日……尽管是农历生日啦,但意义非凡,他为什么偏偏挑那天?对吧?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啊!”
听到闺蜜这么说,杜语暄有点被说服了。
“那我该怎么办?”
“听我的,先去买一套漂亮衣服,你平常不装扮的,如果人家真的要请你吃饭,你打算穿你那套永远的黑衣牛仔裤过去?”
“这么说也是。”
于是周末与闺蜜到大街上选了一套衣服。
很快地,下礼拜五来临,杜语暄难得化了淡妆──还是闺蜜手把手教的,不然自己平常根本就没在装扮。
刚走进办公室,便引来不少目光。
白色的削肩小背心、淡蓝色荷叶边牛仔短裤,还有一双与上衣同色系的平板鞋。
杜语暄有点紧张,毕竟是第一次穿这套衣服,为了显得落落大方,她还把头发绑成丸子头,看上去比先前清新许多。
“语暄,今晚是要去约会吗?连眼镜也摘掉啦?”有关系比较好的同事掩嘴笑道。
同事这般打趣,杜语暄只能是尴尬一笑,她总不能说,早上出门前为了戴隐形眼镜,还捣鼓了一个多小时,差点就把自己眼睛戳坏了。
终于,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。
李承轩竟然比较早到。
他坐在办公椅上滑手机,旁边是一位年轻可人的女子,两人依偎在一起,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。
“语暄,你来啦!”李承轩注意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杜语暄,不禁惊喜站起来,随后小跑步过来,一脸歉意说道:“抱歉啦,我待会要跟女友去过七夕,但今天有个专案必须完成,老板说必须找到人代班才可以请假,你能帮帮我吗?”
杜语暄愣了好长一段时间,这才慢慢点头。
“呃……好。”
“太好啦!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!谢谢你呀!”李承轩差点掉出泪来,然后拉着那位年轻女子离开办公室。
这一瞬,杜语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。
她低着头,回到自己的位置上,开始着手今天的工作……嗯,两人份的工作。
那天,她加班到半夜,回到家之后就把这套衣服尘封在一个箱子里,丢到衣柜最深处。
她,才不会难过。
从那一年的七夕开始,她进入了一种癫狂的工作模式,她不再理会社交,那什么轩的后来被劈腿也不关自己的事。
现在,她只有在工作中找到自己的价值,才能弭平内心那莫名其妙的哀伤。日子,一天天过。
三年时间,她当上了科长,在某次尾牙里,被大老板特地喊出来公开表扬──那或许是她开始工作以来,最开心的那天。
直到──
“语暄,很感谢你这些年为公司做的努力,但现在公司困难……”这一天,人事主管一脸歉疚的出现在办公桌旁。
杜语暄怔怔站起身,她不明白,自己这么努力工作了,为何要淘汰人的时候,自己却是摆在首位?
公司没有给出理由。
杜语暄自己也找不到理由。
如果非要强行解释这件事,或许正是自己的“价值”不足,让公司可以随意割舍自己。
那一晚,杜语暄浑浑噩噩的走回家。
她觉得累了。
真的好累。
从出生、求学到工作,她都是可以被舍弃的存在,从没有变过。
隔天,在床上颓废一个早上后,她爬起身,打开笔电,开始寻找一种方式。可以让自己体面一点的方式。
楼顶?不行,那不够体面。
拿刀?不行,会流血,也不够体面。
烧?不行,听说皮肤会变成粉红色,很奇怪。
最终,她敲定了可以让自己体面的方式。
花了点时间,到租屋楼下的超商买了一罐威士忌,从抽屉里拿出一罐早就准备好的安眠药。
临行前,她换上了那套削肩小背心,打算以最体面的方式离开。
但最后,她犹豫半晌,还是决定把衣服换回一开始的黑衣与破旧牛仔裤。嗯,本来就是这样。
自己就是个毫无价值的人。
不配穿上漂亮的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