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。
越往前，这雾气便越浓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低沉吼叫。
现在两人离那个巨大黑影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，雾气像是有意保护它一般，模糊了身形看不真切。
白一示意胖子停下，打开了面甲上的热成像功能。
根据测算功能显示，这个黑影已经超过了6m，就是放在十几二十年后最混乱的未来，这个鬼东西也是最危险的那一档。
情况有误。
之前拿给自己看的照片不可能是这个怪物留下的！难怪上面还在派普通士兵过来，这是搞错目标了。
那要撤吗？
看起来它还在吃什么东西，现在撤还有机会。
但如果，只是如果，如果自己能弄到它的一点血或者一块肉。
就是再次一点，弄到它正在吃的玩意的一点尸块……
可以赌一把。
轮回末期，科学家用怪物血肉制造出强化剂，可以大大强化普通人的身体素质，与怪物一样，周身环绕不明力场，刀枪不入犹如超人。
手持冷兵器可以让力场也附着其上，对怪物进行有效杀伤。
只不过现在这玩意还没有出现，不然早给士兵先用上了。
直接吃怪物血肉也有概率能获得强化，但更大的概率是全身血肉开始疯长，变成一个没有意识只知道吞噬的血肉怪物。
得精确用量。
虽然在无尽的轮回里，自己没有当过科学家，但是当实验体已经很多次了，耳濡目染也大概了解了一些。
有那么一两成把握能成功变异。
失败了无所谓，这贼老天就是想自己死。
真TM不服气啊……
一滴冷汗落下，白一挥了挥手示意胖子撤退。
好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。
强大的变异生物一般以弱一些的变异生物为食，只有饿急眼了才会选择吃人。
白一把枪丢在了一边，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树墩子上。
“各小组注意，现在开始作战布置。”
已经很努力去平复自己的心情了，白一的语气还是有一些颤抖。
“现在，6个小队已经将这片空地包围，各踞一点。”
“以哈基米小队为一号点位，顺时针顺序往后编号，之后的命令我会以编号下令。”
“现在每个小队向前静默推进150米，埋好地雷，爆破方向为这片空地的圆心。”
“之后，退回空地范围外，就近寻找制高点，这片雾气会随着怪物移动，越近就会越浓，远距离记得用热成像进行瞄准。”
“每个小队，派出一个人，除了动力外骨骼，其他装备都卸下来，不管哪个小队有机会，到空地中心，也就是现在怪物所在的位置，把它吃剩下的玩意给我带些样本回来。”
“一会由一号小队先开枪，吸引怪物过来后，在地雷爆炸之后，由四号继续攻击，等怪物行动到圆心处时由三号攻击，吸引注意，直到地雷爆炸。”
“以此类推，进攻顺序为1-4-3-6-5-2-1循环，如果事态有变化，各小队随意开火，怪物没有弱点，子弹只要落在它身上就能为队友争取击杀的机会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取到怪物的血肉，或者怪物捕猎的那具尸体的血肉！”
这次一定会死很多人。
上一世里王建国是正常退休了的，自己肯定也有机会做到。
但是要服从命令，还不能做出不符合自己角色的行动，这活下来简直比在钢丝上跳舞还难。
白一一边想着一边脱下没用的装备，身上只留下了动力外骨骼和对讲机。
这无尽轮回里的每一天，自己都有在认认真真活着，这贼老天到底是发了什么瘟要这么对自己。
“你们按计划行动，取东西的事我去。”
“队……”
胖子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。
“你们的事同样重要，这件事只能由我去做。”
“任务时间1303，行动开始！”
“耗子，开枪！”
金色流光撕开薄雾，同时响起的是QBU-601反器材狙击枪的恐怖爆鸣，耗子整个身子都被这巨大的后坐力往后推了好几分。
“目标命中！”
热成像中那白色的色块毫无动作，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“耗子别停，继续开枪！”
枪声终于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，而这30毫米的穿甲弹打在它的周身，就是连一丝打在实物上的动静也没有。
雾气开始翻腾，白雾之中混杂起黑色的粒子，大地震颤，那震感越来越强烈，像是工地上好几台打桩机正在同时运行。
那小山般的身影被黑雾缭绕，只露出闪着红芒的一双眼睛，震天的嚎叫声响起在每个人耳朵，劲风拂过，像是炮弹在耳边炸开，震得生疼。
“胖子，火力压制！尽量往脑袋上打！”
机枪枪口火舌不断，弹壳很快在地面堆成一座小山，叮叮当当与枪声响成一片。
那黑影速度却越来，白一好像已经闻到了那令人作呕的野兽的味道。
轰——
一声巨响！
胖子和耗子同时停下了射击。
又是一阵闷响，是重物落地声。
地雷将黑影掀飞了数十米远，虽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，但也晕头转向的，一时间没找到目标位置。
对面的枪声适时响起。
怪物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，向着另一边狂奔而去……
机会！
6队的位置，一个人影闪身而出，向着空地中心飞奔过去。
动力外骨骼满负荷运行，自动调整重心与奔跑姿势，这样的大平地，速度可以超过60公里每小时。
计划目前来看非常顺利！
只要能拿到一块血肉，自己这边还有三个队友，只要能成功两个，今天就还不是死局！
对讲机传来6队队长的声音。
“总队长，肉块我已经取到了，正在返回！”
“好！”
白一激动的一跺脚。
“各小队注意，取肉的任务已经完成，其他人继续完成牵制任务原地待命！”
现在怪物刚进食完，应该还处在变异进化的混乱期，这个战术还能持续拖住它很久，如果能在这个阶段帮其他士兵完成进化，弄死它也不是太难。
“你们按计划继续行动！我去6队那边一趟。”
……
暗红色的肌肉组织还在时不时抽动着，白一与6队队长孙宸一起盯着这块肉啧啧称奇。
“总队长，我就好奇问一下，你要这肉干嘛啊？”
“吃。”
“别开玩笑了……这是玩笑……对吧？”
“把刀给我。”
孙宸瞪大了眼睛，看着张建国精准把肉块切成了指甲盖大小的肉丁，像是一个专业厨子一般。
总队长还在炊事班干过？
“每个队员分一份，你顺时针过去，我逆时针过去。”
“是！”
……
“各小队注意，对面声开始响起之后，分两组吃掉手里的肉块。”
“一组吃完，另一组时刻观察队员状况，一旦发现有肌肉不规律膨胀、意识消失的情况，不要留手，瞄准心脏脑干，直接开枪！”
“吃下去之后，立刻就会起反应，枪响一轮之内，所有人必须吃完，这是唯一能完成任务的方法！”
“顺利撑过去的队员，拿好开山刀，到1队位置集合！”
“任务要正式开始了！”
……
白一把手里的肉块捏了又捏，感觉和菜市场里的新鲜牛肉手感也差不多。
怪物被杀死之后尸体还是很容易分割的，可能那奇怪的力场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有用。
怪物还在空地里兜圈子，只是吼叫声越来越大了。
身后躺着的是三具不成人形的尸体，都已经没了头颅，血肉鼓胀，撑破了衣服，甚至将不少外骨骼也包裹了进去，只有胸前放着的身份牌显示着各自的身份。
整整齐齐给他们码成一排，白一听着远处传来的地雷声，又捏了捏手里的肉块。
估摸着这鬼东西也要开始恢复神智了，得抓紧时间了。
还是没人过来吗？那看来是都没熬过去。
肉块入嘴，有点软糯，血水在嘴里迸开，浓郁的铁锈味充满了整个口腔，像是灌进了鼻子里。
有点难嚼，嚼不烂也咬不断。
一整块咽了下去，有些哽喉咙，白一静静坐在了地上，开山刀一左一右插在身旁。
已经没有人能帮自己解脱了，没撑过去就让这鬼东西吃了算了，也是不给后来人添麻烦。
抬起手枪，白一朝天上连开了4枪，那熟悉的震感又朝这边过来了。
胃里现在仿佛有火烧一般，视野越变越暗，已经连自己的手也看不清了。
到此为止了吗？
白一躺在了地上，却是已经看不见天空了。
黑色的血肉触手破膛而出，带着粘液，像是蜿蜒的海鳗，越伸越远。
缠住了树干，缠住了背包，也缠住了地上那三具无头尸体。
只像是走了个神，意识回归，眼前又是一片清明。
数不清的触手迅速收回，白一在如此多轮回之中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这样的景象。
一般这个时候不应该直接死了吗？
触手还在飞速回缩，在白一眼前留下一片黑色残影，腥臭的味道拂过鼻尖，还能感觉到那近在咫尺的温热。
就在震感越来越强烈的时候，眼前的触手终于消失不见，没空管胸口还未愈合的大洞，白一忍着痛爬起身来，抽出地上的开山刀。
刀身震颤嗡鸣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还有一点时间做准备。
黑影越逼越近。
地雷触发！
再一次将怪物炸飞出去。
没有多远。
不过十几米怪物就已经重新站好。
一步踏出。
白一走进空地。
雾气已经基本散开，明媚阳光照了进来。
正午，影子蜷缩在白一脚下。
胸口的大洞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。
肾上腺素开始疯狂分泌，大脑发麻，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。
怪物同样发现了远处的白一，被玩弄这么久，显然也是有了怒意。
黑色的雾气开始收敛，露出了下面那如同小山般巨大的兽身。
“变异的熊吗？下下下下签呐……”
看了看手里的开山刀，白一无奈笑了笑。
这只怕就够给它开条口子。
得给它引到别处去！
毫不犹豫，白一转身就跑。
来时有一条两块山石夹起来的窄路，像是漏斗一样，要是能给它引过去应该可以限制住它的行动。
耳边劲风呼啸，身后是不断倒下的树木和那令人心悸的吼叫。
白一感觉，活了这么久，这是跑得最快的一次了，连头也没敢回。
已经可以看到那两块山岩了！
小腿已经可以感觉到那炽热的吐息，牙齿猛烈撞击的声音紧贴着自己后背响起。
两旁山石在一声巨响下簌簌滚落。
“成了！”
那硕大的熊头左右挣扎，不甘的盯着越走越近的人类。
白一高高跃起，压上全身重量的一击硬生生劈在了那怪物的脑门顶上。
鲜血喷射而出，巨熊的哀嚎震得白一内脏都在颤抖。
不行，太浅了。
开山刀根本就劈不开这玩意的脑袋。
巨熊开始挣扎着后退，那巨大无比的身躯就要从岩石缝隙里挣脱出去。
白一抓住机会，再次跃起。
两柄开山刀齐柄深深没入那一双通红的眼睛，像是戳破了一个灌满凝胶的硬壳球，黑色的液体混着血液从眼眶溢流而出。
又是一声惊天的怒号。
突然丧失的视野与那眼眶里传来的剧痛彻底激怒巨熊，紧闭的眼皮夹住了刀刃，让白一无法拔出半分。
只是一甩头，直接将白一甩开，整个手掌的皮都被卷了下来。
开始扭动着庞大的身躯退出石缝。
只能先撤退了吗？
但是撤走也是命中注定的没好日子过，贼老天不会放过自己。
白一看这血肉模糊的手，皮肤正在缓慢再生，麻麻的。
命中注定吗……
“队长！”
“我们来帮忙了！”
两个人影飞快逼近，白一已经沉寂的心再次猛烈跳动起来。
这俩人自己并不熟，看身上的标志是刀锋和猎犬的人。
两人堵在巨熊的退路之上，一左一右，两柄开山刀疯狂砍向那粗壮的后腿。
鲜血飞溅，喷了两人一身，这并没有减缓两人挥刀的速度，更加卖力的挥舞起来，不一会就能看到伤口处的森森白骨。
巨熊还在疯狂扭动着身躯，白一趁乱拔出了一柄刀，也加入了战局疯狂往巨熊脑袋上招呼。
这些伤势虽然看着吓人，但是不够致命，连巨熊的行动也没减缓多少。
“嘿嘿，也给你来个大的！”
一人停下了疯狂砍腿的举动，跳起来一把抓住了熊尾巴。
手臂高举蓄力，那沾满鲜血狞笑着的脸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爽不爽！爽不爽啊！”
“吼——”
这次的叫声更加惊天动地，巨熊开始疯狂跳动，要把他从身上甩下去。
士兵整个手臂没入了巨熊的肛门，开山刀像是一把绞肉机，在体内肆意破坏着。
白一和另一个士兵拉开了距离，防止被余波波及。
巨熊的动作开始变缓变慢，不一会就不动了。
身上的黑雾尽数消散，露出了底下棕黑色的皮毛。
“什么嘛，只是一只大一点的熊罢了。”
“轻轻松松，轻轻又松松啊。”
两人一击掌，沉浸在干掉了这小山一般的变异棕熊的快乐里。
“还有其他人吗？”
没高兴多久的两人，心情又顿时低落下去。
“暂时，只有我们两个……”
白一爬上怪物的背，准备再补几刀。
只是刚踩上去，脚底传来的那逐渐增强的有节奏的韵律，让白一汗毛倒竖。
“草，跑！”
话音未落，汹涌的黑雾吞噬了在场所有人，白一一刀往下刺去，可只刺入了一个刀尖就怎么也按不下去了。
回想起刚才的画面，那熊头，嘴角咧开，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般。
气刃笼罩了整片区域，山壁被削去一层又一层，树木直接被细细斩成了木屑。
一开始白一还能靠力场挡住这密密麻麻的气刃，可也就只有短暂一瞬罢了。
力场在数不尽的密集攻击下最终还是消散了，数不尽的气刃划过身躯。
没有什么痛苦。
张建国直接变成了一摊碎肉。
只是那一瞬间，时间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。
白一释然了。
贼老天压根没想自己活，这都是安排好的命运罢了。
无尽的轮回，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，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？
……